1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纯属凑字数。
古往今来，似乎但凡是有点儿独立思想的人都渴望自由，都反感被“为了你好，为了你的安危”几个字所挟持的这种恶心的行径。所以，对于钟瑜潼这样从小到大刁蛮任性的人来说，被一些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给囚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王八蛋！这老家伙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有什么资格关我？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啪，摔碎了东西。
听，咆哮的声音。
可是，无论她叫的多愤怒，房间里弄出多大声，外面的人丝毫不为所动。拿好工资，乖乖做好本职工作，这就是他们的职业操守。他们的任务只是为了保证里面的人出不来，至于其他的，自然会有他们的老大出面摆平。
“潼潼，你不要叫了，这些人是不会理你的。”
钟北峰戴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看着书。只是他有些心不在焉，眉头紧锁，时不时地看向窗外。他想过伯明翰会阻止他研制解药，但没有想到速度会这么快，直接在奥斯魔德区就把他拦截下来交给了CDPK。
“对不住了钟老，等这件事情完成以后，我会亲自向您赔罪！”这是当时时任CDPK临时董事长的郭瑶对他说的话。
唉，在这里多待一秒，外面也许就有一个人死掉。江克啊江克，我要怎么才能通知你我现在被囚禁了。钟北峰的目光中尽是忧虑，他深深地叹口气。
“哼！”钟瑜潼猛地坐在他对面，气冲冲地指着她早已不认的父亲。“你不是大人物嘛，你在干什么？想办法啊，只知道叹气，一点儿用都没有，捧着书看能逃出去吗？真的是……”
“那你大吼大叫的也不是办法，吵得人心慌。”钟北峰看着女儿淡淡地说。
钟瑜潼拍着桌子：“我也要跟我妈一样被你害死了！”
“你给我住嘴！”钟北峰瞪着眼，胸口急剧起伏，举起手里的书。
钟瑜潼愣了一下，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的。可是她的脾气更暴躁。“你砸，有本事你砸死我！”
“你！”书的封皮被掐烂了，钟北峰还是忍住了。他无力地倒在沙发上，虚脱了一般喘着粗气。“是不是你非要气死我，你才会原谅我？”
“不是，我永远不会原谅你。”钟瑜潼红着眼眶，语气逐渐平静，“有些事，死是解决不了的。你死了，解脱的只有你。你一直都是这么自私。”
钟北峰呆了，仿佛灵魂被抽去。“我是个自私的人？我为了救人，被他们囚禁在这个破地方，差点把命都搭进去！原来不管我做什么，在你眼里，我都是个自私的人。”
“你伟大，你可以救所有的人，但你从不救家人。舍小家为大家，你真的很伟大呢。”钟瑜潼冷笑着。
钟北峰看着女儿，突然说不出来一句话。他低下了头。
房间里从未如此的安静过。这种安静，太过诡异，以至于连门口的守卫都怀疑在里面关着的人已经死了……或者逃走了。知道听到里面再度响起声音，他们才长舒一口气，收回了准备开门的钥匙。
“喂，他们为什么要关你？”钟瑜潼问。
钟北峰抬起头：“因为我自私，我要救人类，救那些得病的人。”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救？为什么要阻止你？”钟瑜潼很疑惑，“他们也是人啊。”
钟北峰苦笑着摇摇头。他从来没告诉过自己的女儿他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她只知道他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罢了。也是，她怎么会了解自己的父亲呢，毕竟她那么恨他，一直恨他。也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只要她能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好像，所有已经融入了人类生活的天使，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得知真相。比如郭瑶……
郭瑶？
钟北峰手一松，任由书本掉落在地上。
“你怎么了？”钟瑜潼觉得他很奇怪。
“潼潼，我需要你和我演场戏，这场戏至关重要。”钟北峰忽然严肃起来，“如果你能出去，一定要帮我去下城区找一个叫江克的人。你认识他，他就是当初被你救回来的那个人。”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能出去了？”
钟北峰没回答。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口，用力地拍打着门。
“来人，我要见郭瑶！”
2
巨大的仓库里，一具具崭新的义体散发着凌冽的寒光，在强烈的灯光下更加刺眼。这些义体各式各样，有内脏、有四肢，甚至是一个个完整的躯体，与人无异。它们的种类和数量杂且繁多。许多穿着防护服的人员在其中穿梭着，把它们装箱搬上一辆辆黑色的厢型车。
郭瑶站在看台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这本该是欧阳铮的工作，只是现在他死了。她并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也许是被恶魔偷袭了？不过她不在乎。她对欧阳铮一向没什么感情，这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想起了当初他做的那件为了让自己回到公司而不惜摧毁了半个贫民窟的事情。
有些人死了，活着的人便会普天同庆。
“大人。”
身后响起了霍曜的声音。
郭瑶没有回头，而是直接问道：“运送物资的车队又被截了？”
“对，在这样下去，恐怕我们……”
“没关系，让他们截，下城区并不是我们的首要目标。等我们在这里实施完成，控制住人类，到时候任由他们也蹦跶不了多高。”
“是，大人自有办法，是属下多虑了。”霍曜低下头，“还有……大人，钟老说要见您。”
“嗯，有什么事吗？”
“他说他想通了。”
“呵呵，”郭瑶轻轻一笑，“我不是很了解这个人，不过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个那么容易就改变的人。”
霍曜迟疑道：“也许他真的想通了，毕竟他是天使，人类的死活跟他没什么关系，他应该不会为了人类而阻碍我们天使的计划。”
“未必。我问你，你知道人类的可怕之处在哪里吗？”
“呃……他们可怕吗？自私贪婪、手无缚鸡之力……属下不认为他们可怕。”
“可怕，他们能同化任何生物。动物、恶魔、猎人……还有天使。这比武力征服带来的威力更大。”
“那大人您……”
“放肆！”郭瑶猛地回头，眼神凌厉。
霍曜弯下腰：“属下该死。”
“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
郭瑶点点头：“子乖最近怎么样？”
“回大人，还是老样子，把自己关在屋子不说话，抱着……那个人的照片看。”
“唉……”郭瑶无奈地叹了口气。
江克，你到底是死是活？我骗了你，你讨厌我，可子乖什么也不知道，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为什么你要不吭不响地消失？她难过，我也难过。有时候，我希望你死，更不希望你死。我多希望我可以不这么做，可我不行，因为我是天使；我多多希望你能站出来阻止我这么做，可你不行，因为你死了。
“走，跟我去见见钟老。”
3
最痛苦的吵架是乱砸东西；最痛快的吵架也是乱砸东西。
当郭瑶赶到囚禁钟北峰的住所时，看到的景象是那么难以置信。
钟北峰凌乱着头发，双目怒睁，满脸通红，五官扭曲在一起，犹如一头癫疯的雄狮，丝毫没有一点儿之前温文尔雅的模样。而那个女孩——也就是她的女儿，同样发了疯，把附近任何可以砸掉的东西砸得稀碎。她疯狂，她嘶吼，她把二十多年来积压的无尽怒火在这一刻纵情地释放出来。
“你伟大，你好伟大啊，你钟北峰最伟大！你用我妈的命救活了所有人，手里沾着她的血还无所顾忌地享受着她带给你的一切。你凭什么，凭你无耻不要脸吗？你不配当我爸，你不配！”
“闭嘴，你给我闭嘴！”
“我不！我就要大声地说出来，告诉别人你钟北峰是个小人，骗子，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们都瞎了眼，看不出你的心！对，你没有心，你该死，你才是最该得了病毒去死的人！我恨不得所有人的病毒都聚集在你一个人身上！就算是那样也解不了我对你的厌恶！我讨厌你！”
“我打死你！”
“你打，就像你打死我妈那样打死我，你打！”
钟北峰伸出手；钟瑜潼仰起脸。
“不可，钟老万万不可！”郭瑶急冲上去按下钟北峰的胳膊。“您干什么，她可是您的女儿啊。”
钟北峰扯着脖子：“她不是我女儿，我没这样的女儿！”
“我也没你这样的爸！”钟瑜潼不甘示弱。
“你……你……你给我滚！给我滚啊！”
钟北峰一头跌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吸气，却怎么也吸不到；渐渐地，他的脸色愈来愈白，直至没有一丝红色，宛如死人。
“快，霍曜，把她带走，快！”郭瑶差点儿被钟北峰带倒。眼看着后者气得够呛、呼吸不上，她赶紧下了命令。
霍曜上前想要拉走钟瑜潼，却被她狠狠一推。
“我恨你！”
吼得歇斯底里，跑得心如死灰。
在这一刻发生的这一切，是不是演得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当钟北峰和钟瑜潼带入了真情实感的时候，没有人能分得清这只是演戏、还是内心的真正世界。
演戏可以靠演技，但生活不行。
